晨光熹微像揉碎的月光掺了点暖金透过糊着素纸的窗棂在青砖地面投下斑驳的竹影。
风掠过院角的菜畦带着露水与泥土的清润气息钻进来轻轻掀动床幔的一角。
小镇苏醒的声响隔着结界悠悠飘来 —— 早市摊贩 “热乎馒头嘞” 的吆喝声裹着蒸汽散开邻里开门时木门 “吱呀” 的转动声还有不知谁家孩童被惊醒的清亮啼哭哭腔里带着未褪的睡意转瞬又被妇人温柔的哄劝声抚平交织成一幅鲜活而温热的市井画卷。
苏晓在云澜床边的脚踏上蜷缩着睡了一夜背脊微微僵着膝盖也有些发麻姿势并不算舒适却难得睡得沉。
许是这小院的结界滤去了外界的凶险许是确认暂时脱离追杀的放松连梦境都沾了几分安宁。
她睁开眼时睫毛还带着刚睡醒的轻颤第一反应便是撑着身子探向前指尖先落在云澜的腕间。
他依旧昏迷着脉搏比昨夜跳得更有力些呼吸也从浅促转为绵长如同山间缓流的溪泉。
只是眉心依旧紧蹙着形成一道浅浅的沟壑仿佛连沉睡时都在与体内纠缠的毁灭能量无声对抗承受着无形的痛苦。
苏晓又绕到床尾查看他的后背那三种能量盘踞的创伤依旧颜色狰狞 —— 黑色魔气在皮肉下若隐若现灰色崩坏之力如同干涸的河床般蔓延银色禁锢符文死死嵌在骨缝里但好在边缘的黑气淡了些许没有再继续侵蚀新的血肉。
阳光斜斜落在他脸上将过于苍白的肤色映得近乎透明连下颌线的弧度都柔和了几分。
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偶尔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彻底削弱了他平日的凌厉与冰冷反倒显出一种易碎的、令人心悸的脆弱。
苏晓轻手轻脚地起身到院中的压水井旁打来清水。
井水带着晨间的凉意她兑了些昨晚烧好的温水用干净的软布蘸湿拧到半干才回到床边。
她蹲在矮凳上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脸颊从光洁的额头到削瘦的下颌连耳后细小的绒毛都擦得干干净净。
指尖偶尔不经意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如同碰到了寒玉心中便泛起一阵微澜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些。
她做得极仔细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一件历经风霜却依旧珍贵的易碎珍宝。
目光扫过枕畔忽然顿住。
云澜那一头墨发原本该是顺滑如缎的昔日哪怕在战阵上厮杀也依旧一丝不苟此刻却因连日的山林颠簸、血污浸染与尘土黏附变得凌乱不堪。
几缕发丝纠结在一起沾着干涸的血渍像被狂风揉乱的墨团甚至有几处结成了顽固的硬块。
(大佬这头发…… 再不管怕是要成鸟窝了。
) 苏晓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打结的发丝又连忙收回手像是怕惊扰了他。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身去了灶间。
土灶里还留着昨夜的余烬她添了些细柴很快便烧出一锅热水。
又在房间的旧木柜里翻找终于寻出一把缠着棉线的木梳梳齿有些磨损却依旧光滑。
回到床边时她先找来一个软枕小心翼翼地将云澜的头微微托起垫在枕上确保他的脖颈处于最舒适的角度然后才侧身坐在床沿轻轻撩起他散落在肩后的长发。
动作起初笨拙得可笑。
苏晓自己的头发向来是三两下扎成马尾或挽个丸子头简单利落何曾这般细致地打理过他人的长发更何况是云澜这样及腰的青丝。
她生怕稍一用力就扯痛他手指几乎是悬在发丝上方先用指腹一点点摩挲着那些大的结块像拆解复杂的阵法般耐心挑开遇到黏着血渍的地方就用蘸了温水的棉布轻轻擦拭待发丝软化后再慢慢梳理。
木梳也沾了些温水从发梢开始一小缕一小缕地向上挪动梳齿划过打结处时她便停下动作用手指先理顺再继续。
这个过程静谧得能听见时光流淌的声音。
阳光在屋内缓缓移动从窗棂爬到床脚又漫上云澜的衣襟。
空气中漂浮着微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轻轻舞动。
房间里没有别的声响只有木梳划过发丝的 “沙沙” 声轻得像春雨落在竹叶上还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一快一慢渐渐交织成和谐的韵律。
苏晓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发丝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自然没有注意到在她的指尖无意间拂过云澜耳后那处隐穴时他搭在身侧的手指猛地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泛出淡淡的白。
那紧闭的眼睫也如同被风吹动的蝶翼快速颤动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转瞬又恢复了静止。
她只是专注地梳理着感受着手中的发丝从最初的干涩粗糙、带着尘土的颗粒感渐渐变得顺滑柔韧冰凉的触感如同上好的墨色丝绸在她指间轻轻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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