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村庄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大多数人家早已熄灯入睡只有零星几声犬吠划破夜的宁静。
念荷领着卜精云并非走向村中灯火相对密集之处而是径直朝着村尾最偏僻的方向行去。
越往前走人烟越是稀少道路也越发狭窄崎岖。
两旁是茂密的竹林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竹影摇曳如同鬼影幢幢。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湿泥混合的气息与卜精云熟悉的河腥气不同这里的气息更显沉闷和阴湿。
终于在竹林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孤零零的宅院轮廓。
那宅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白墙(如果还能称之为白的话)斑驳爬满了深色的苔藓和藤蔓黑瓦残破几处似乎还有塌陷。
院墙歪斜木门陈旧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但门栓似乎并未插牢。
整座宅院只有靠近堂屋的一扇窗户里透出一点如豆的、昏黄跳跃的灯火光芒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像荒野中的鬼火更添了几分阴森和诡秘。
“就是这里了。
”念荷在院门前停下脚步声音低沉。
卜精云打量着这所宅子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这地方也太破败、太偏僻了些。
与他想象中未来“岳家”的样子相去甚远。
他甚至怀疑这村里是否真的有人住在这里。
念荷没有敲门而是直接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随着院门的开启扑面而来。
那不仅仅是潮湿的泥土味更混合了一种……像是河底翻搅上来的、沉积多年的淤泥的腥膻气其中还夹杂着某种隐约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卜精云常年在河边对腥味并不陌生但此地的气味却让他这个老渔夫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胃里一阵不适。
院中景象更是杂乱。
杂草丛生几乎没过脚踝一些破旧的农具、瓦罐随意丢弃着地面异常松软泥泞踩上去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仿佛刚下过雨又仿佛这土地本就如此。
念荷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径直穿过院子走向那间透着灯光的堂屋。
卜精云压下心中的怪异感紧跟其后。
堂屋比院子里更加昏暗。
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放在一张积满灰尘的八仙桌上灯焰微弱地跳动着将屋内的阴影拉扯得光怪陆离。
家具寥寥无几且都蒙着一层厚厚的污垢。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近墙角的一张破旧藤编摇椅里瘫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瘦削的老者穿着一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褂子。
他双眼空洞无神地直视着前方的房梁眼珠浑浊一动不动对有人进屋毫无反应。
只有那摇椅随着他极其微弱的呼吸发出轻微的、有规律的“吱嘎”声偶尔他会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两声悠长而空洞的叹息那叹息声里不带任何情绪只有死寂。
卜精云被这老者诡异的状态弄得心里直打鼓。
他按照礼数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恭敬:“小侄卜精云拜见伯父。
” 那老者依旧如同泥塑木雕般毫无反应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空洞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卜精云望向了某个虚无的所在。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和尴尬。
念荷在一旁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我父亲年前患了痴呆之症已不识人耳背得厉害你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见的。
不必在意。
” “原……原来如此。
”卜精云讪讪地直起身心里却嘀咕得更厉害了。
痴呆?这模样倒像是……丢了魂似的。
这家人从宅子到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门劲儿。
他正暗自揣测忽然从后院方向传来“扑通”一声闷响!那声音不像石头落地倒像是重物落入水中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类似拍打水面的“啪啪”声还夹杂着某种细微的、如同呜咽般的怪响。
念荷脸色骤然一变低呼一声:“是母亲!”话音未落她已经像一阵风似的转身冲出了堂屋向后院奔去。
卜精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也来不及多想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后院比前院更加荒凉杂草更高几乎及腰。
院中有一口老井井口石栏破损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而此刻井边的情形更是骇人! 只见一个穿着暗蓝色、几乎被泥水染成黑色衣衫的老妇人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入了那黑黢黢的井口!她的双腿还在井外正无力地、胡乱地蹬踏着双手似乎也在井壁内胡乱抓挠发出刚才听到的拍打声和细微的呜咽。
那姿势不像是不慎跌落反倒像是……她自己主动要往那井里钻! “娘!”念荷惊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抱住老妇人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奋力地将她往外拖拽。
那老妇人似乎很不情愿身体扭动着发出更加急促的“嗬嗬”声。
念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她从井口完全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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